茕茕

【周江】我为你洒下月光

* @咕咕精被子 拖了好久不好意思…
*迟到很多的七夕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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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的夏天结束了，江波涛三两下套上穿了两年多的校服，踩着他妈妈数十年如一日的“把牛奶喝了再走”的唠叨声，飞快地背起书包出了门。

事实上这会儿离报到时间还早，况且他们高三这个暑假三天两头跑学校交作业反馈，真正要开学了其实也没什么作业要收，大部分人都预备掐着点来教室。江波涛当然不会这么勤快，他早早出门是有目的的——

“阿姨早，我来等小周。”江波涛下了两层楼，在602门口停下，先是拨弄拨弄额前的刘海，再正正有些歪斜的衣领，这才曲起手指，间隔时间不长也不短地叩了三下。

林柔正做着早饭，打开门看见江波涛笑眯眯地站在门口，心情也跟着灿烂起来，心说还是江波涛这孩子招人喜欢。

“哎呀是江波涛呀，来来来，先进来吧。”林柔招呼人进门，又朝里头喊了一嗓子，“泽楷！动作快点，人家江波涛来等你呢！”

江波涛憋笑。他见过周泽楷在他妈面前吃瘪的样子，而这副表情无论看多少遍也不会腻。

屋里传来冲马桶的声音，随后周泽楷走出来，还打着哈欠。脑后的头发没有梳齐，毛糙地翘在那里，说明昨晚上这头发的主人睡姿有多么放荡不羁。

“早，江。”周泽楷显然没有睡醒，坐下来等早饭这几分钟的功夫居然又睡了个回笼觉，没等林柔拉他耳朵，他又跟头顶装了雷达似的检测到林柔即将靠近，悠悠转醒。

江波涛见怪不怪。他们是传统意义上的竹马竹马，从幼儿园到高中，无一例外都被分到同一个班，每回新生开学选座位，也心有灵犀地坐一块当同桌。同学调侃他们跟连体婴似的，有周泽楷的地方就一定有江波涛，而找不到江波涛去找周泽楷也一定能找到。他俩哥们儿近十八年，简直熟悉到能猜到对方今天会穿怎样的内裤。

自然也知道对方换了几任女朋友。

不过是江波涛单方面了解周泽楷换过几任。江波涛性向与别的男生不同，他性别男，爱好男。而这点是他在上初中时突然意识到的。那时候一群刚脱离小学正对世界充满无穷好奇的小男生私下里拖了个群，有事没事上传点东西到群文件，美其名曰“学习资料”。这当然不是所谓的资料，说是性启蒙倒还有点意思。

江波涛现在都还是个脸皮比较薄的人，更不要说才上初中的小学毕业生。看着屏幕上限制级的画面，面红耳赤了好一阵才让心脏恢复到原先的心跳频率。他不懂一般男人在观摩教育片的时候都会起反应，除了让人觉得害羞外也没别的感受，为此还在心里嘲笑好久那群明明跟他同龄却硬是觉得自己比他们成熟的同学们。他几个月才想起来打开那个教育群，见又有人传了东西上来，没注意到文件名上标注的“gay”，就大大方方地打开了。

也是在那天，江波涛才明白原来看片是会勃/起的，他以前看的时候之所以没起反应，大概是异性的肉体吸引不了他吧。

江波涛是个新鲜事物接受度很高的人，在查了半天资料后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是gay。那几年国内刚刚通过同性可以结婚的法律，因而同性恋在大众视野中出现频率甚高，也在慢慢改变国人对待同性恋的态度。江波涛的父母是知识分子，不是老顽固，也正是如此才培养出江波涛对于他所不熟悉不了解或者厌恶的事物的极高的包容度。

江波涛初次接触G片，心下还觉得很刺激，便忘记删掉视频，让它留在硬盘中。几个月后他爸爸清理电脑时发现这条漏网之鱼，点开来看，入目便是赤条条两具身体缠在一起，口中发出淫/乱的叫声。这也就罢了，看看黄片嘛，一血气方刚的小男生，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江以泽这样安慰自己，才要拖进回收站，定睛一看发现了不对劲——

这都是两个男人啊！

江波涛在他十二岁的时候，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出柜了，彻彻底底。

其实话说开了更好，至少以后不用遮遮掩掩。江波涛刚出柜那段时间，他妈妈成天盯着他，生怕哪天认识个小男生，江波涛不知轻重地跟人跑了。后来她发现自己确实多虑了，就江波涛跟周泽楷的粘糊劲，也没机会让哪个小男生插足。

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对，江波涛跟周泽楷走那么近，十有八九是——

“你是不是喜欢周泽楷啊？”

可怜江波涛正积极中考备考，还得分出功夫来应付他妈妈的质问。

“不啊，喜欢谁也不可能喜欢上他呀。”江波涛说，“我跟小周太熟了，熟人嘛，不好下手你知道吧。”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在说不过周泽楷确实是我喜欢的类型，要不是跟他太熟我肯定要追他的，于是补充道:“哎呀妈你别想那么多啦！我好好的喜欢他做什么，况且这也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吧。”

他那会儿是真这样想的，毕竟有句话怎么讲来着？竹马比不过天降。

虽然他也还没遇到天降。

校门口遇到同班的杜明，江波涛打了招呼，见对方春风满面，便猜的八九不离十。

“怎么？唐女神跟你讲话了？”

杜明洋洋得意:“可不！昨天还说高三加油呢。”说完又耷拉下来，“不过她说想去北方的学校，我还是想留在本市。”

高三开始前虽然强调了几条红线，但也就是说说而已，校园情侣那么多，怎么可能一夜间都消失不见。而这会儿也正是小情侣们互相鼓励考入同一所大学继续爱情长跑的时候，虽然大多数以毕业后江湖不见而告终。那也就意味着分别。

江波涛是没什么所谓，反正就算跟周泽楷不在同一所学校，放假回来也能经常碰头。不过能进同所大学还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下午自习课上，江波涛悄悄推过去一张纸条。

“你有想过去哪上大学吗？XD”

他们之前没有探讨过这个问题，是典型的“活在当下”人群。周泽楷用笔杆敲敲桌面，想了会在纸上写了几个字又推回去。

“没想，再说。”

“但是要填目标大学了呀？”

“跟你一块。”

“……行吧，这连体婴称号还得带到大学去了＝＝”

周泽楷憋笑，从桌肚里抽出昨天测验的卷子，往左上角一瞄，端端正正地写着“江波涛”三个字。

江波涛下位置接完水回来看了眼周泽楷桌面，心想着怎么小周这种低级错误也能犯，再仔细瞧一瞧，才发现是出自自己之手。

“哎小周你帮我改题呢？”江波涛压低了声音。自习课老师不在，原则上是不允许学生交流的，但硬要讲话，声音小点不打扰其他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周泽楷点头。他这习惯是中学后养成的。江波涛相比较他而言玩心大，也容易犯些低级错误，平时懒得纠正，都是周泽楷闲的没事随手改改再把他拎过来提醒一下。

“是我亲小周了，居家必备好男人周泽楷值得拥有。”江波涛调侃道。

周泽楷平时听他不着调地夸奖听惯了，也练就一副“我自岿然不动”的神情。江波涛凑过去想看看在改哪道题，不经意瞥见周泽楷的耳廓。

泛红了呢。

高三就这样兵荒马乱地过去，堆在桌面上的习题尚未来得及做完，已经落到打包卖给收废纸的的下场。

毕业后同班甚至同年级有不少女生在扣扣微信上跟周泽楷表白，周泽楷拒绝了一堆后剩下一个同班的语文课代表。江波涛好奇询问过他选择她的原因是什么，得到的答案也是意料之内的简洁。

“还行。”

“所以都还行了怎么还分手呢？”江波涛目睹了周泽楷第八次被女方提出分手后，忍不住道。

周泽楷很无所谓，开了听可乐递过去，再给自己开。
“没感觉。”

江波涛灌下一口饮料，舒坦得浑身打了个颤。

“没感觉又是指什么呢？感觉这种东西也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嘛。像我跟小周，最开始不也是经常打架吗？”

“……不一样。”

明显听到对方语气里的尴尬，江波涛心情又雀跃起来，他乐衷于跟周泽楷谈小时候的糗事，每次得到的反应都让人觉得有意思。

“那你呢？”周泽楷突然调转话头，把矛头指向江波涛。

江波涛没有在周泽楷面前隐瞒他是gay的事实，周泽楷得知后竟没多大反应，好像本来就意识到什么似的。

江波涛换对象的频率低于他，虽说目前也正处在空窗期但也就交往过两任而已，且都是江波涛提出的分手。

“我嘛……”提到自己的事，江波涛噎了一下，“有条不紊，尽在掌握之中。”

话说得有点满，江波涛不好意思起来，“哎呀，就那样吧。跟你一样啦，没有感觉说什么也白搭。”

就这还教育别人呢，周泽楷直接笑出声，一点面子不给江波涛留。

“行了，我回寝室了。”江波涛起身要走，门从外面被推开，门口的方明华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哟是小江啊，又来找周泽楷？要走了吗？”

江波涛说:“是呀，安慰一下前几小时刚失恋的周泽楷同志重归单身大本营。”他指指桌上放的一袋可乐，“带了几听可乐过来，方哥到时候分一下吧。”

说完便礼貌地离开了。

方明华进来后关上门，边“啧啧”边从袋子里拿可乐。
“江波涛这么在意你啊，火速赶来安慰你受伤的心灵，嗯？”

周泽楷大学四年被调侃惯了，不跟方明华扯淡，连同江波涛一块把回家的车票给定了。

方明华见对方完全无视自己，更来了劲，掰着指头给他细细算。

“你这是第八次分手吧？前八次人小江哪次没有过来安慰你带你去吃东西的？”方明华恨铁不成钢道，“虽说兄弟也能这样吧，但周泽楷你得听方哥一句话，江波涛绝对对你有点意思。”

周泽楷说:“没有。江他一直这样。”

方明华“哎呦”两声，“这样对失恋的兄弟？杜明不跟你们初高中都一块的？怎么见他前段日子分手的时候江波涛没来安慰安慰他呢？”

周泽楷被问懵了，半晌才憋出几个字:“没时间吧。”

显然，这是个拙劣的谎言。

江波涛不是突然对他那么好，从小到大近二十年的光景，江波涛一直对他那么好。周泽楷习惯成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但江波涛的所作所为在外人眼中是远远超过兄弟这条标准线的，甚至有时还隐隐上升到家人的层次。

家人么？周泽楷心想。他早已习惯江波涛融入他的生活中，像溪流汇入大海中去，流入使他成为完满的自己。倘若有一天要将这条溪流抽离，那么海也不是海，他也不是他了。

他从未考虑过江波涛迟早有一天要渐渐淡出他的生活。主观意识里，周泽楷认定江波涛会一直在他身边。今天被方明华强行将他模糊的情感划分清楚，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波涛并不属于他，他随时随地可以抽身离去。或许上一秒江波涛还在陪他复习看书，下一秒就能对他说咱们以后还是别联系了，我也不太想跟你一块了。

周泽楷前所未有地感到恐慌。患得患失的情绪孕育出来。

如果有一天，江波涛离开他了呢？

江波涛回到寝室后又惨遭舍友盘查。

“老实交代，匆匆忙忙干什么去了？”吕泊远问。

江波涛:“去看望小周嘛。人家刚刚失恋，怎么说我这发小也要去尽一下人文主义精神吧。”

吕泊远冷哼一声，“少来了。杜明失恋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去安慰人家？还点首分手快乐，我看杜明没当场砍死你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江波涛知道吕泊远话里是什么意思，刻意避过话题道:“这不是看我们明是个坚强的孩子嘛。”

吕泊远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又在左右顾而言他，懒得跟他抬杠，躺回床上道:“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周泽楷是直男，你要不想掰弯他就别走那么近。”

说完又觉得语气有些重，吕泊远抓抓头发，崩溃道:“哎反正你自己有数就行，我觉得你不会乱来的。”

江波涛正倒着水，闻言手一顿，险些将水倒出来。

不然怎么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吕泊远这番话点醒了他。

他确实跟周泽楷走得太近了。年纪小的时候黏一块可以叫做哥俩好，像他们这么大的年纪，成天腻在一块，旁人不说什么也会觉得有些问题，更何况江波涛本身也不是直男。

基佬江波涛前后有过两个男朋友，处了个把月觉得八字不合就瞎找个理由分手了。后来想想也是自己瞎矫情，总觉得对方话太多，不像周泽楷，话少且精，待一块不觉得累。

好嘛，又想到他了。江波涛烦躁地抓抓头发，瞥见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

周:票买好了，后天八点。

“哎呀……”江波涛靠在椅背上，“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同理，就算周泽楷再与他合拍，跟他在一起也让江波涛觉得有压力。总想着对方是不是由于自己的缘故才弯的，把一大好青年拉到这条路上，不被主流文化接收还不说，光是没有下一代也够让江波涛铁了心冷冷他跟周泽楷的关系了。再说，退一万步讲他确实对周泽楷有意思，可这份意思不能影响到周泽楷，除了冷关系，还有什么办法呢？

他正思绪混乱着，手机又亮了起来，几秒无反应黑下去，接着来电铃声响了，屏幕上显示“周泽楷”。

江波涛做好心里建设预备和他摊摊牌。才拿起手机准备接通，铃声戛然而止。

算了，当面讲更好些。江波涛放下手机，忙活起别的事来。

去江波涛宿舍的路上，周泽楷想了三百六十五种江波涛的反应。

他也不知道此番目的为何，脑一热抓了衣服就出来了，现在冷静下来想一想，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现下快到江波涛宿舍门口，来都来了，就顺便看看他吧。周泽楷脑子里过了一圈，想到他妈生日快到了，索性借这个由头把江波涛约出来。

“江。”推开门，周泽楷便看见江波涛江波涛正聚精会神盯着电脑。

听到动静，江波涛转过头，惊讶地看着周泽楷:“你怎么来啦？不刚刚从你宿舍回来吗？”

周泽楷硬着头皮道:“我妈生日，想挑礼物。”

林柔平日里对江波涛挺好，于是江波涛将电脑关了，从上铺拽下围巾，一圈一圈把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然后瓮声瓮气地说:“行啦，走吧走吧。冬天天黑得早，得赶紧回来。”

江波涛是畏寒体质，冬天不把自己裹成一个球是不罢休的。周泽楷好笑地看着江波涛费力地扒拉下围巾露出口鼻，“笑什么？”

周泽楷指指他:“企鹅？”

江波涛闻言过去踢了脚周泽楷，等踢完又愣住了。

太亲密了。

警铃大作，江波涛默默地把围巾拉上去，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周泽楷被江波涛一来一去搞得纳闷，问道:“怎么了？”

江波涛低垂着眼:“没什么。你想什么时候再找个女朋友？”

周泽楷一愣:“为什么？”

江波涛踢了脚花坛边上的石子，“总要谈的嘛对不对？快毕业了，马上要催婚了嘛。你又不像我是同性恋，肯定催得急啦。”他还有半句话没说完，担心有些伤人，还是悄悄咽了下去。

周泽楷没说话。

江波涛沉默半晌，继续说:“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是同性恋，所以担心把你带弯……我们关系太亲啦，还是稍微冷一冷比较好。”

他们正走在回校的路上。挑礼物的时候耽搁了些，导致现在天完全黑下来，只留一轮弯月斜斜地挂在半空中。

周泽楷看着路灯投下的影子，江波涛的挨在他身边，头像依靠在他肩膀上。

“你喜欢我？”

冷不丁地，周泽楷蹦出这句话。

江波涛浑身一怔，随即打着哈哈道:“不是啊——”

“可我喜欢你。”周泽楷停下步子。他想起江波涛所谓的竹马天降论，哪来那么多的天降，只不过是竹马不够好罢了。

月光洋洋洒洒落在地面，周泽楷拉住江波涛，不由分说地吻了上去。

此刻江波涛脑中一团浆糊，想着居然不是自己单方面自作多情，想着这样总不算自己掰弯了他，又想着周泽楷亲得真舒服，最后想到自己的竹马天降论。

果然还是实践出真知，江波涛昏昏沉沉地想。

［完］